民间故事:老汉千里寻子，途中救白蛇，白蛇说:往回走可以团聚

"您听说了吗？赵家那小子失踪整三个月了！"茶馆里秃顶的说书人把醒木往桌上一拍，惊得茶碗里泛起一圈涟漪。

角落里的赵老汉猛地攥住粗陶碗沿，老茧在碗壁上蹭出刺耳的吱呀声。他脖颈青筋蹦了蹦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盯着说书人："刘半仙，您这嘴皮子可别瞎咧咧，我家大壮是出门做生意去了！"

"哎哟喂我的老哥哥！"说书人甩着袖子凑近，"昨儿码头衙门贴出告示，说在芦苇荡里捞着件青布衫，襟口还绣着赵字呢！"

赵老汉手里的碗"当啷"坠地，碎瓷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。他踉跄着往门外冲，布鞋踩在碎瓷上打了个滑，整个人重重撞在门框上。

"您这是要去哪儿啊？"掌柜的追到门槛外，却见那佝偻的背影早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，唯余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
赵老汉连夜卷了床破棉被，把家里仅剩的二十斤白面装进褡裢。临出门时摸着堂屋供桌上泛黄的照片，相片里穿中山装的年轻人正冲着他笑，那是大壮去省城学徒前照的，如今相框边都磨出毛刺了。

"爹去找你，甭管天涯海角……"老汉把照片往怀里一塞，摸黑出了村。

天不亮就下了雨，泥泞的官道把布鞋糊成两坨泥疙瘩。赵老汉深一脚浅一脚往码头赶，裤管溅满泥点子。路过城隍庙时，他摸出最后两个铜板想买个热乎馒头，却见供桌底下盘着团白影。

"哎哟喂！"他倒退三步撞上香案，烛灰簌簌落在新换的黄绸上。定睛看去，那白影原是条尺把长的白蛇，蛇头肿得透亮，鳞片下渗着血水。

"这是让猎户的套子伤了？"赵老汉蹲下身，见蛇尾缠着半截断竹，竹片边缘还沾着铁锈。他掏出随身带的烧酒冲伤口浇下去，白蛇猛地弓起身子，蛇信子几乎舔到老汉鼻尖。

"您忍着点，这酒能消毒。"老汉从褡裢里揪团棉花按住伤口，"当年我爹被蛇咬了，就用这法子……"话没说完，白蛇突然昂起头，蛇瞳里泛起一层金芒。

"往东三十里有个破道观，"蛇嘴竟吐出人言，"观后头埋着半截石碑，碑文能指你寻人。"老汉惊得腚墩儿坐在地上，那白蛇趁势钻进他褡裢，冰凉的蛇身贴着后腰，激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
雨越下越急，赵老汉深一脚浅一脚往东走。褡裢里的白蛇突然剧烈扭动，他慌忙解开褡裢，白蛇"嗖"地窜进雨幕，转眼盘在棵歪脖子柳树上。

"就是这儿！"蛇尾指着树根处，赵老汉扒开湿漉漉的苔藓，果然露出半截石碑。碑文早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，只隐约看见"玄武""坎离"几个字眼。

"这是什么意思？"老汉急得直跺脚，忽听得头顶传来窸窣声。抬头望去，白蛇正用蛇尾拍打树冠，震得雨水簌簌往下掉。

"坎离交媾……"蛇嘴突然吐出晦涩的道家术语，"你儿子被困在阴阳界，需得……"话音未落，林间突然炸开道闪电，白蛇应声坠地，鳞片焦黑冒烟。

赵老汉扑过去抱起白蛇，触手滚烫如炭火。蛇身在他掌心迅速干瘪，竟化作张人皮！老汉吓得险些背过气去，再定神看去，人皮上密密麻麻布满朱砂符咒，最中间绣着个太极图。

"这是……道门法器？"老汉想起村西头王半仙家挂的八卦镜，底下压着张类似的黄皮纸。他哆嗦着把人皮裹好塞进褡裢，转身却见泥地上多出串湿漉漉的脚印，直通往道观废墟。

破道观只剩半堵残墙，墙头歪歪扭扭刻着"玄真观"三个大字。赵老汉顺着脚印绕过残墙，后头竟别有洞天——半亩见方的天井里，青砖地上刻满八卦图案，中间竖着根青铜灯柱，九盏铜灯围成北斗七星状。

"往灯里添油。"人皮突然在褡裢里开口，惊得老汉差点摔灯盏。他摸出随身带的菜油壶，挨个儿把铜灯添满。当最后一滴油落入灯盏时，整个天井突然泛起青光。

地面开始震颤，青砖缝隙里钻出无数发光的小虫，聚成个箭头指向东北方。赵老汉顺着箭头望去，却见雨幕中隐约现出座青山轮廓，山巅飘着团诡异的红云。

"那是阴山！"人皮突然尖叫，"你儿子被锁在阴山背后的黄泉渡，快……"话音未落，人皮"噗"地冒起青烟，眨眼化作灰烬。

赵老汉顾不了许多，拔腿就往山里钻。雨夜的山路滑如涂油，他摔了几跤，褡裢里的照片早被泥水浸透。爬到半山腰时，忽听得林深处传来熟悉的唢呐声——正是大壮离家前吹的那首《百鸟朝凤》！

"大壮！"老汉扯着嗓子喊，唢呐声却戛然而止。借着闪电的光亮，他看见前方荒坟堆里站着个穿戏服的人影，脸上抹着雪白的油彩，可不正是村头唱白事的李二瞎子？

"您咋在这儿？"赵老汉刚要上前，却见李二瞎子突然转身，戏袍下露出双绣着莲花的布鞋——那分明是村东头跳大神的刘寡妇的鞋！

老汉浑身汗毛倒竖，再抬头时，李二瞎子已化作团白雾，雾里隐约飘着大壮的唢呐声。他深一脚浅一脚追着白雾跑，鞋都跑丢了也没追上。

天快亮时，赵老汉跌进个山洞。洞里供着尊无头石像，石座下压着卷黄皮书。他抖着手翻开书页，里头竟记载着玄真观的秘辛：当年观主为续命，与黄泉渡的摆渡人立下契约，每十年送七个生魂渡船……

"第七个……"赵老汉数着书页上的红圈，最后一个红圈旁写着"赵大壮"。他眼前一黑，栽倒在地。

再醒来时，褡裢里的照片竟完好无损，连泥渍都没了。老汉摸着照片上儿子的笑脸，突然听见洞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——那是他养了二十年的老黄狗，可狗早在大壮离家那夜就病死了！

"旺财？"赵老汉爬出山洞，却见晨雾中站着个穿青布衫的年轻人，转身冲他笑："爹，您咋来了？"

赵老汉腿肚子直转筋，眼瞅着大壮脑门儿上顶着团黑雾，青布衫襟口湿漉漉的像是刚泡过水。他哆嗦着往前凑，老黄狗突然从雾中窜出来，冲着他"汪汪"直叫。

"旺财？你不是……"话没说完，狗突然炸毛，喉咙里发出"呜噜呜噜"的怪声。大壮伸手要摸狗脑袋，那手白得跟泡发的馒头似的，指甲盖儿泛着青。

"别碰它！"赵老汉抄起地上的树枝，照准儿子手腕抽过去。树枝碰到皮肤的刹那，大壮突然发出尖利的惨叫，声音根本不像活人能发出来的。

"爹您干啥啊！"大壮抱着胳膊满地打滚，青布衫蹭起老高，露出后腰上巴掌大的淤青。赵老汉盯着那淤青直抽冷气——分明是五个紫黑的指印！

"这是人掐的！"老汉抄起火把往四周照，树影子里突然闪过道白影。他追着白影钻进树林，却见那白蛇盘在棵歪脖子树上，蛇嘴里叼着半截红头绳。

"您瞅见没？"白蛇突然开口，"这绳结是黄泉渡的买命钱！"老汉接过红头绳，绳结上果然沾着朱砂，凑近能闻见腐臭味儿。

"大壮让摆渡人拘了魂儿！"白蛇尾巴尖儿直抖，"得拿活鸡献祭，再配上……"话音未落，林子里突然响起唢呐声，这次吹的是丧曲《哭五更》。

赵老汉撒丫子往回跑，正撞上在坟堆前跳大神的刘寡妇。那穿着大红袄，脸上抹得跟猴屁股似的，手里摇着铜铃铛："赵家哥哥别跑啊，大壮等着您唱《哭七关》呢！"

"滚犊子！"老汉抡起火把砸过去，刘寡妇"哎呀"一声栽进泥坑，露出后脖颈子上的黑痣——那分明是跳大神的供的"鬼眼"！

"您瞅见没？"白蛇从树杈上窜下来，"这是摆渡人的引魂幡！"老汉这才想起书卷里写的，摆渡人每回勾魂都要找个"阴媒"指路。

"得烧了她的引魂幡！"白蛇尾巴卷来截雷击木，"拿这个戳她天灵盖！"老汉接过木头就往刘寡妇跟前冲，那突然扯开嗓门儿唱起《招魂调》，树林里的孤坟"噼里啪啦"往外蹦蓝火苗。

"赵大壮的魂儿回来喽！"刘寡妇甩着铜铃铛转圈，老汉眼看着大壮直挺挺往火堆里走，忙拿雷击木戳他后心窝。木头刚碰到衣服，大壮突然转头冲着他笑，嘴角咧到耳根子，露出满口黑牙。

"爹，您闻闻香不香？"大壮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打开竟是截人手指头！老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，白蛇突然窜过来咬住油纸包："快撒糯米！"

老汉抖着手把褡裢里的糯米扬出去，糯米粒儿沾到指头的瞬间发出滋滋声，空气中飘起股烧猪毛味儿。刘寡妇突然尖叫着往林子里窜，身后拖着一道黑影，远看像是被什么拽着腿。

"别让她进阴山！"白蛇追着黑影就往山涧里窜，老汉刚要跟上，却见大壮直勾勾盯着山洞里的无头石像。月光从石洞顶上漏下来，正好照在石像底座的符咒上——那符咒竟和大壮后腰的指印一模一样！

"坎离交媾，阴阳相济……"大壮突然用戏腔念起咒文，双手结出个古怪的手印。老汉抄起石头要砸，却见儿子七窍突然渗出黑血，整个人像漏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下去。

"快堵耳朵！"白蛇突然窜回来，尾巴卷着两团棉花塞进老汉耳朵里。刹那间，林子里炸开道惊雷，震得地动山摇。老汉再睁眼时，大壮早没了踪影，只余地上躺着卷烧成灰的黄皮书。

"他中了尸毒！"白蛇尾巴尖儿直抖，"得找齐七盏长明灯，在子时……"话没说完，林子里突然传来马挂銮铃的响动。老汉扒开灌木丛往外瞅，月光下竟有顶青棚轿子往阴山方向走，轿帘上绣的骷髅头泛着绿光。

"摆渡人来了！"白蛇突然窜上轿顶，蛇尾缠住轿杆。轿子里突然传出刘寡妇的声音："白娘娘，您这是要坏规矩？"

"呸！你勾走四十八条人命，真当阎王爷是睁眼瞎？"白蛇张嘴吐出枚铜镜，镜面上映出个穿黑袍的佝偻身影——摆渡人！

老汉抄起雷击木就要冲，白蛇突然尖叫："别过来！他手里有替命鬼！"老汉这才看见摆渡人怀里抱着个扎红肚兜的婴儿，婴儿脸上盖着黄表纸，纸上用血画着赵大壮的生辰八字！

"赵老汉，您猜这娃娃是谁？"摆渡人掀开黄表纸，露出的竟是老汉年轻时抱着襁褓的照片！照片里的婴儿眉心有颗红痣，和此刻啼哭的娃娃一模一样！

"这是我孙子？"老汉脑子"嗡"的一声，白蛇在轿顶上急得直转圈："他骗您的！这是借尸还魂的……"

"爷爷！"婴儿突然开口说话，声音和大壮分毫不差，"您快拿刀捅自己心口，我就能……"

"闭嘴！"老汉抄起石头砸过去，摆渡人袖子里突然窜出条黑蛇，蛇嘴直冲婴儿天灵盖咬去。白蛇凌空扑下来，和黑蛇缠斗在一起，鳞片撞出火星子。

老汉趁机冲过去抢孩子，摆渡人突然扯开黑袍，露出满身烂疮："不想要解药了？"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瓷瓶，瓶口贴着"赵大壮"三个血字！

"您儿子中的是五毒尸煞，得用亲孙子的……"

"放屁！"老汉抡起雷击木砸碎瓷瓶，黑血溅了摆渡人满脸。白蛇趁机咬住黑蛇七寸，两蛇同时坠地。摆渡人突然发出尖啸，阴山背后的红云突然翻涌着压过来。

"快走！"白蛇尾巴卷着婴儿塞进老汉怀里，"往东三十六步有棵歪脖子树，树根底下……"

老汉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钻进树林，身后传来摆渡人凄厉的咒骂。跑到第三十六步时，果然见着棵歪脖子树，树根底下埋着个青铜匣子。

"打开它！"白蛇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，老汉抄起石头砸开铜锁，匣子里竟是一面青铜八卦镜！镜面上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，而是个穿道袍的年轻人——眉心和婴儿一样有颗红痣！

"师父！"白蛇突然从镜子里窜出来，蛇身化作白烟钻进婴儿眉心。摆渡人的尖啸声越来越近，老汉抱着婴儿撒丫子往山下跑，怀里突然传来大壮的声音："爹，您回头看看……"